寻梦云南
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就这样背起行囊,走向遥远的云之南。穿行于云山雾海之间,颠簸于高山流水之边,短短的八天,是一段值得用一生去品味的光阴。且让时光倒流,从踏上归途的前夜,开始我寻梦云南的叙说。 7月14日,我的生日。 香格里拉,梦境般神奇的世外桃源。 一年中最美好的时间,能够与心目中最美丽的空间邂逅并交融,于我,不仅是一种欣喜,更是一份难得的温暖和感动。因为一路相伴同行的友人,更因为,那些萍水相逢的路人。 香格里拉国际青年旅舍的咖啡屋里,一张朴素的长方形木桌上,放置着丽伟和月慧特意为我定做的生日蛋糕。圆形的底座边缘是紫色的细纹,尤如普达措公园广袤的原野上不经意间开出的一朵朵浅紫的小花,为无边的广阔增添了几许秀气,那些柔和的紫色线条,也为单纯的雪白,拢上了微微的一抹靓影。而蛋糕上三朵绽放的紫色花,倒映在香格里拉如许美丽的夜色中,更显浪漫和温馨。 围坐在桌子旁边的,除了结伴而行的两人之外,其余五位,都是偶相逢,便同游的陌生人。 那日,丽微还未回去,我们四人在泸沽湖骑自行车环湖而游。当我们骑着单车,沿着盘旋的山路或艰难上行,或如风而过时,不觉已骑出了云南的界限。前面的丽伟突然大声叫唤:戈老师,赶快抬头看。惊诧莫名之中抬望眼,便看到了碧蓝的天空下,有一块高悬的横木,上面写着“欢迎你进入四川泸沽”的字眼,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从云南到四川,骑自行车跨省而过,这个时候,是一定要留一张合影来纪念的。可是,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岗上,到哪里去找一个拍照的人倒成了难事。寻寻觅觅间,便见一孤鸿飘渺影渐渐清晰。被炽热的阳光晒得皮肤黑如墨的青年,正骑着一辆单车,悠然而来。然后,我们四人跨车而行的身姿,便在他按动着照相机的咔嚓声里,定格在那条古朴的横木下面。 而当我们跨进开往香格里拉的汽车时,再一次发现他的身影。于是,便一起包车去游纳帕海和迪庆古城。言谈中,得知他是一台湾大学生,读中文,怀着对中国文化的无限热爱,他开始了一个人的苦旅。而他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是西藏。旅社老板和接送我们的司机都苦口婆心地劝说他放弃只身前往西藏的计划,因为,作为一个台湾人,假如不随团,到西藏的理想很难能够如愿以偿。可是,具备朝圣者般坚定情怀的他,却不带一丝犹豫地朝着心目中的圣地大步前行。而临走的前夜,他成了庆祝我生日的一位成员。 另外四位大学生,一对是从巴黎回来的恋人,游历完西藏之后,来到香格里拉。那位漂亮的小姐手上带着的,正与友人相赠的被我当作护身符的红杉手链形神皆似。于是,无形之中,我们的距离逐渐消弭。他们,和另外两位在杭读书的广州学子,是与我们搭乘同一辆车前往普达措国家森林的游伴。结束了一天的行程之后,在丽伟的邀请下,一起来参加我的生日party。 来自巴黎的女学生以蛋糕盒为冠,戴在我的头顶上,掌声响起。然后,是点蜡烛,许愿,唱《生日快乐》歌。这些与年轻紧密相连而在我的生活中渐行渐远的举动,此时,在异乡的旅社里,又一次在我的生命中重现。似乎,最近十几年的岁月隐遁而去,沿着光阴的河床逆流而上的我,重回我的少女时代。而我那远逝的青春,在眼前势不可挡的由年轻铸就的热情与活力的召唤之下,再一次在我身上熠熠生辉。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朴素的歌声,传达着真诚的祝福,彰显着邂逅的美丽。今日,借着神奇的缘,从天之涯,海之角,我们相聚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而明日,前往稻城或者丽江或者虎跳峡或者拉萨的他们,将与中途逃离打道回府的我分道扬镳,继续前行。 不眠的夜空,有点点斑斑的星辰,辉映成七月的流光,摇曳在心海的深处。纵然时光染红了樱桃,又点绿了芭蕉;纵然岁月消褪了残红,又裹瘦了遗绿,倾听熟悉或者陌生的年轻朋友在香格里拉的星辉斑斓里高唱《生日快乐》歌,于我,是可以驻足一生的美好回忆。 感恩,以敬礼的方式 车子一路颠簸,终于进入了泸沽湖。放眼四望,是一大片肥沃的玉米地,与偶尔看到的低矮的屋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路上行走的,大多也是皮肤黝黑衣裳破旧的摩梭人。这块需要翻山越岭才能到达的地方,在拥有如此美丽的景色之外,便是极为贫困的物质生活。造物主从来都是这样吝啬,固执地让“完美”一词成为夜空中的星星,只可仰望,不可企及。 突然,一个小小的正在敬礼的身影映入了我的眼帘。是一个大约只有6、7岁的小男孩,脸颊黝黑红润,衣服破旧肮脏,满脸的稚气一望而知。只见他站在道路的边缘,昂首挺胸,右手高举过头顶,敬礼的姿势熟练而到位。正诧异这是为什么,司机已经在解释了。原来,这里的孩子都是希望工程的学生,受到好心人的资助才拥有上学的机会。于是,他们便以敬礼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感恩之情。 然后,便有更多敬礼的身影在我的眼前呈现:男的,女的;矮的,高的;只身而立的,三五成群的;悠闲自在的,匆匆而行的。他们面对来来往往的汽车,只要佩戴了红领巾,无一例外地以庄重的神情,把右手高举过头顶。 尽管,熙来攘往、尘土飞扬的马路上,那些直直挺立、仰首举臂的稚童或是少年的身影让人心疼,然而,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动仍然不可遏制地涌上了心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美好品德,在这个物质利益至上的喧嚣红尘中,早已成为濒临灭绝的稀有之物。可是,在这块淳朴的乡土上,感恩的种子一旦撒播在地,便能迅速萌芽,继而吐蕾开花,成为泸沽湖第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不由自主地,我想起了生活在我周围的那些天之骄子。他们之中,还有多少人具备这样的感恩之心呢?曾经,有很多家长向我诉苦:在家里,孩子动不动就把他们当成假想敌,吃完饭一进自己的房间,便是嘭的一声,父母已被拒之门外。偶尔唠叨几句,便换来好几天的怒目而视,甚至还跑到爷爷奶奶家里去。是的,城市的很多独生子女,做惯了家里的小皇帝,早已不知“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的金玉良言了。“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的古诗虽然熟记于心,真正能够实践的,却是微乎其微。甚至,对老师的敬畏之心,个别孩子也已丧失。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学生因为上课玩手机游戏,被他的班主任批评了几句之后,居然在办公室里当着很多老师的面怒发冲冠、声震云天。而我也曾经遭到这样的质问:你骂我,难道还要我和颜以对?原来他们的字典里,已经没有“批评”两字。面对自己的缺点,他们容不得老师和家长的指出。至于对弱势群体,个别孩子也丧失了怜悯之心,他们动不动就以“新码道出来的”作为辱骂别人的笑语,一点也没有意识到,新码道小学里那些不被上帝青睐的孩子,更需要别人的尊重和同情。不知,是物质的过于丰裕,还是红尘的过于世俗,让很多学生丧失了身为孩子更应该具有的一颗柔软心。 然而,眼前的这些孩子,他们的物质生活虽然清贫,但是,因了一颗感恩的心,世界也变得美好起来。在他们的眼里,那个给了他们帮助的人,和所有来自遥远地方的游客一样,都生活在这个星球上。于是,感恩之心无限拓展,所有踏上这块土地的人,都成了他们敬礼的对象。也许,他们并没有读过圣·埃克絮佩里的《小王子》,但是,在不经意之间,他们已经以自己的行为诠释了小王子睿智而柔软的话语:假如你爱上了某个星球上的一朵花,那么,只要在夜晚仰望星空,你就会觉得满天的繁星都是一朵朵盛开的花。 泸沽湖漫笔 早上七点半从丽江的懒人窝出发,一路颠簸,经过了九曲十八弯,翻越了五座大山,到达我们预定的“陌上花开”客栈时,已是下午四点。虽然里格的太阳如深宫厚宅的贵妇,轻易难得一见,但天空还是清亮如拭,倒映在泸沽湖这面巨大的蓝宝石明镜下,显得幽深而又柔和。 接待我们的姑娘胖得极为可爱,笑起来眯成一条线的眼睛里,浅卧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纯朴与善良。而那只安详地守候在门口的有着黑色卷曲长毛的大狗,淡然而又从容地面对来来往往的旅客。偶尔站起身来在我旁边磨蹭几圈,惹得一向怕狗如畏虎的我变了脸色。“丁香可是一位温柔的姑娘呢。”客栈老板马上安慰我,“过来,丁香,不要吓着这位朋友。”一听此言,得令的丁香便摆动肥硕的身躯,抖动着蜷曲的黑毛,乖乖地走到主人的旁边,温顺地伏下身子。 我的同伴们还没有从缠缠绕绕穿山而过的车旅中回过神来,精疲力竭得只能靠睡眠来恢复体力。而我,却因为一路所见的湖光波色而兴奋得难以入眠。干脆起身出门,去享受一个人的泸沽湖吧。 苍翠茂盛的玉米地中间,分出一条纤细的小道。随意铺排的石子路,整洁干净。穿行于绿色的田地中间,似乎自己也成了“带月荷锄归”的陶潜。小道的尽头,泸沽湖静如处子,平和安详地仰卧在蓝天之下。 湖畔的柳树,枝干粗壮挺拔,枝叶繁茂旺盛。比起江南随风摇曳弱如潇湘妃子的垂柳,此地的柳树犹如健硕的母亲,粗枝大叶之中仍是不尽的温柔。那些密密下垂的柳枝,是自然的华盖,伫立于此,夏的炎热悄然隐遁,让人顿觉神清气明。 印象中唯有海边才会有细软的沙石。可是,这里的湖,也有着海的气质。在温软如玉的水边行走,脚掌与小巧玲珑的细石亲密接触而产生的沙沙声响,应和着水流拍岸的潺潺之音,是一种难得的听觉享受。偶有柔风和杨柳的悄声软语轻轻飘过,更为静谧的湖畔增添了几许宁静与安然。 抬头远望,有秀气的远山,隔湖向我召唤。如精巧的彩妆师笔下少女的黛眉,连绵起伏的山峦缠缠绕绕。山与山的边缘,是柔和的弧线,弧度的大小高度恰到好处。而朦胧的淡青色,是亲切柔和的散文诗,在悠悠云朵的氤氲之下,更增添了一份舒适和浪漫。那厚薄不一的白云,有的厚实地铺排在天穹,窒息了一片蓝;有的,轻盈地漂浮在半空,冲淡成一抹烟。有的,躲在山的背后,又隐隐露出一半的身躯,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些闲云,是天空的魔术师,多彩多姿,而又千变万化。它们时卷时舒,时薄时厚。卷时如密集的书简,疏时如摊开的纸张;薄时如丝如纱,厚时如毯如被。游走幻化,全在须臾之间。 有了远山的紧紧相依,有了白云的深情凝望,与天空遥遥相对的泸沽湖,也就变得神采奕奕,媚影翩翩。水波潋滟如少女明媚的容颜,那一条条晶莹的褶皱,就是永恒的笑纹。倒映在水里的浮云,如锦缎上盛开的繁花,舒坦而又自在地接受柔水的爱抚。而随波逐流的水杨花,不经意之间,就让她的根须成了技艺精湛的织女精心缝制的彩线。那细小的花朵,便是锦缎上玲珑剔透的装饰品。闲云碧水白花,在宁静的湖中融为一体,从流飘荡,任意东西。这种无可言尽的美,任是怎样高明的画家,也难得其内在的神韵。 再往前走,只见两只肥硕的白鹅比肩而游,气定神闲,潇然行走于绿水白花之间。而静静停驻在岸边的古朴木船,营造出一种“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悠闲与自在。 泸沽湖,摩梭人的母亲湖。她用她无比宽广的胸怀和源源不断的乳汁,孕育着人类最后一个母系社会的人与物。因了她的丰韵,这里的一切,有着与生俱来的健硕和强壮;因了她的柔和,这里的一切,又有着弥漫在骨子里的脉脉温情。漫步于此,犹如投身于纯朴温柔的母乡,生命,也随之变得纯粹而自然。 嗨,你好! 当晨曦照亮了宁静的村庄,迟起的乡人和旅客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我们四人,早已打点好行装,开始了骑自行车环游泸沽湖的旅程。 车是前一天晚上就租定并调试好的,路是来时客车经行的把大山和外面的世界联系在一起的唯一的柏油路。“骑自行车到草海,就你们几个女孩子,怎么可能?最多只能到小洛水。”旅店老板惊诧的眼睛睁成了大大的圆形,依然没有阻止我们穿越大地的计划。 背上出发前统一购买的大背包,跨上从来没有骑过的山地车,认准前行的道路,我们快乐而又勇敢地出发。 刚刚骑出里格村,便是一段上坡路。天依然清亮得如名家打磨的蓝宝石,云依然白皙得如盛开的木棉花。可是,我却顾不得抬头仰望。因为,没骑几步,便感到胸闷气短。一呼一吸之间,如疲倦之极的老马,喘息声兀自不停。看前面不远处丽微已经下车推行,我也马上效仿,推着车艰难前行。 山路曲折盘旋,尽管九曲十八弯的景致在我们从丽江到泸沽湖必须翻越的第一座山上,但我依然觉得,我们来时翻越的五座山,每一座都是曲里拐弯,缠绕得我们晕头转向。尽管丽微与我相距不远,但她一拐弯,绵长的山道上就只有我一个人的孤鸿飘渺影了。顿时,一种说不出的寂寞夹杂着些许的害怕在我的心中悄然闪现。 拐过山的一角,便看见几个搬运工,他们正忙于把车子上的木材搬下去,在路的一边堆放整齐。看见我,便露出纯朴的笑。 “嗨,你好!”还没等我走近,大家都停下来跟我打招呼,似乎,我是他们等待已久的客人。 “你好!”我忙不迭地回应着,嘴角的弧度驱走了心底的害怕。 “马上就是平路了,你再走几步就可以骑车,等会就不累了。”看到我一脸的倦容,素昧平生的好心人为我鼓气,让我从隐隐的担忧之中走出。 确实如他所说,当我在平整的山路上骑车而过时,有微微的风在耳边轻语,蓝天白云倒影在泸沽湖浩渺的水域上,是那样的安详而又宁静。脚在不停地做打圈运动,上坡时的劳累却消失殆尽。 来到观景台,几个同伴都已经在拍照片了。把目光汇聚成一个点,直视前方,便见如黛的远山,连绵悠长,环合成巨大的摇篮,把里格村揽于怀中。低头俯视,那些木质的楼房,已成了一个个比肩而立的小盒子,在大山的怀抱中安然直立。而一旦放眼四望,逼入视野的,是盛大的蓝色宴席,从眼底一直漫延到无限的远方。水之蓝,天之蓝,天水融合的蓝,让白的云,绿的山,黄的屋,褐的岩,都成为似有似无的点缀,甚至可以被忽略。阳光如千万条金线,一起注入这以纯情少女般姿态展现的湖域,为这一览无余的蓝色更增添了几许光亮。隔了一座山的高度,俯视这样宽阔浩大的湖,享受这样绵延无尽的蓝,似乎,有无数蓝色的桔梗花在心海里次第开放。是的,这样的美丽,只能如传说中的桔梗,可以远远观望,静静守候,却很难相依相伴。 继续前行,前面已是下坡路。不愿再做尾巴的我,早早上路。然而,天性胆小的我终究不敢放开车刹,速滑而下。隐隐听见“太好玩了”的声音飘过耳畔,便见丽伟已是呼啸而过,瞬间又把我弃之于后。心生羡慕的同时,紧握车刹的手也稍稍放开,如风般飘然而过的畅快,一无羁绊的任性妄为,似乎,只有在这遥远的地方,在混进了比我小了十来岁的年轻人中间,才有机会尽情享受。 在下一段平路,我看见几个穿着民族服饰,背着背篓的妇女,在路的边缘处行走。碰见我,仍是一脸笑意,一口雪白的糯米牙在黝黑皮肤的映衬下更显洁白。“嗨,你好!”的声音再度响起。 “嗨,你好!”我满脸笑意,一边招手,一边应答。 不知道骑了多少时间,我们到达了小洛水村。来的时候,在车上就听师傅介绍过,这个村庄的篝火晚会才是名副其实的,需要包车前往。而我们,自己骑车,也到达了这个有着如许美丽名字的村庄。把车停在路边,便觅得一条狭窄的黄泥路,前行几步,就跨进了村庄。 已是上午十点多,可是,这里仍安谧得如沉睡的夜。整个村庄只有十几座院落。走过民居,便是田地。在月慧的介绍下,我认识了绿意葱茏的玉米地,见到了白花绽放的马铃薯枝叶,走过了泥泞的田埂。尽管,鞋子上沾了很多黄泥,但是真正能够跟土地相亲的感觉还是让我很兴奋,情不自禁地对着田间小道上那一双破旧的拖鞋说,“嗨,你好!” 到了达祖,沿着一条黄土飞扬的古道,我们走向了一个原始的村落。一路上,总是碰到身着纳西族服饰的老人。他们安稳而又踏实地坐在并不干净的黄泥地上,沟壑丛生的脸上写尽了岁月赐予的慈祥。也许,正是与土地的紧紧相依,才让他们找到真正的根系之所在,从而拥有让人着迷的安详与宁静。尽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不会说普通话,但是,在稍显迟疑的“你好”声里,他们的纯朴与热情仍是可见一斑。 拐进一条小巷,但见一个5、6岁的小姑娘,穿一条大红的汗衫,红黑格子的中裤。脚上是一双比她的小脚丫宽大了好多的塑料拖鞋。并不干净的脸庞上,是很清秀的五官。“嗨,你好”,听到我们的招呼声,小姑娘露齿一笑,两个浅浅的酒窝如回旋的水波,荡漾着无尽的真诚和善良。在这个见了陌生人没有一丝拘谨之意的名为杨高佐的小女孩的带领下,我们参观了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商品经济侵袭,真正保留摩梭人特性的原始村庄。 后来,在坐落在达祖望族挖玛若家园里的泸望达客栈,我们碰到了热情得让我们难以置信甚至一度对他的诚意产生怀疑的隆布大哥。正是这个自称带着满清皇室血统的客栈主人,给我们上了一节免费介绍摩梭人历史与现实的课,让我们知道了祖母房的意义,知道了玛尼堆的内涵,知道了摩梭人一生要参与的三大典礼,知道了走婚的特点,甚至还知道了猪膘的贮存方式。 就这样骑着自行车,路过一个个村庄,邂逅一段段景致,遇到一个个纯朴而又热情的陌生人。“事实上当我们穿越大地,我们只是在经历生活”,梵高的话语不时在心里响起。沿着泸沽湖,从云南一直骑到四川,在不断地耳闻或者言说着“嗨,你好”的过程中,我们,也经历了一段在比邻若天涯的城市中根本无法享受到的生活。 那里,深埋着一口井 就像埃克絮佩里笔下的飞行员在茫茫沙漠里邂逅了小王子一样,我们,也在这纳西族的原始村落里与这个纯朴热情的小人儿,摩梭小姑娘杨高佐不期而遇。不同的是,小王子是童话中来自另一个星球的人物,而杨高佐,却是实实在在和我们心手相牵共度几个小时的小可爱。 你瞧,这个在希望小学读学前班的六岁小女孩,正拉着丽伟的手,沿着一条古朴厚实的黄土路,热情高涨地带领着我们去参观让她引以为傲的学校。偌大的拖鞋溅起些许的尘土,发出踢踏的声响。然而,步伐依然强劲有力。 拐进一条两边都是肥硕的玉米地的田间小道,不到五分钟,便有一个石头垒成的标志物,上面写着“达祖小学,台湾爱心团复建”的字眼。没有校门,没有传达室,有的,只是一排低矮的木质建筑,外加,满眼的绿意。 一座并不是很大的凉亭内,有二十多个学生围着几张古旧的木桌在制作手工。两个衣着朴实皮肤白皙的中年妇女在那里指导。几个男孩正坐在栏杆上,拿着他们精心制作的手工艺品摆POSE。黝黑健壮的小脸蛋上,有掩饰不住的欢喜。“我还可以把我做的东西拿到镇上去卖,能换来好几块钱呢。”那个最小的男孩子一点也不怕生,得意洋洋地向我们炫耀他的作品,浅浅的酒窝里满是成功的愉悦。 “你们是过来旅游的吧?这里可以随便看的。”隔着窗子,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正在向我们打招呼。 原来,她是希望小学的老师徐冠珠。此时,正在厨房里烧菜。她告诉我们,这座由台湾人建造的希望小学,可以说是达祖村最好的建筑了。整个学校有五个老师,偶尔,也有台湾的老师过来给学生上一些活动课。“喏,你看,那边两个老师就是从台湾过来的,正在给学生们上手工课,我在给她们准备午饭呢。” 这才明白,刚刚看到的那两个女子不是这里的老师,我先前还一直奇怪,何以她们的脸上一点也没有这里的妇女所特有的那种黝黑红润的本色。 “你们是骑自行车过来的吧,我上午乘车时看到过你们。”徐老师一边烧菜,一边和我们闲聊。 “你也是纳西族人吗?”我很好奇。 “没有,我是志愿者。来这里支教。”她把菜倒进沸腾的油锅,吱的一声,油烟四起。 听到这话,我马上对她肃然起敬。支教可是我少女时期美好的梦,尽管这个梦从未被孵出。 “那你从哪里来,来这里多久了?”我忙不迭地问道。 “我是温州人,大学毕业在杭州工作,来这里已经两年了。”徐老师回答得很平静。 “真是太有缘了,我们也是温州人啊。”压抑不住的快乐在我的心头欢腾,犹如此刻随着她的锅铲来回跳跃的西红柿。 言谈中,我知道她来自平阳腾蛟,是我的大学校友,曾经在我们学校实习过。这让我倍感亲切,与她的距离,也一下子缩短。问她是否习惯这里的生活,她笑着说,刚来的时候,还真的不很习惯,到城里一趟要坐三个小时的汽车,饮食上也有很大的差异。不过,现在已经觉得这里的生活和别处没有什么区别了。“你看”,她伸出手臂,自我解嘲道,“又黑又壮,越来越像这里的本地人了。” 确实,在她的身上,我看不出江南女子常有的文弱和婉约。可是,也正是她的豪爽和果敢,以及追求梦想的不灭激情,使得她能够把美丽的青春挥洒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而我呢?怀揣着支教的梦想,高中毕业时选择了读师范。然而,离开大学校园时,梦想便被现实撞弯了腰。如今,三两根白发如敌国间谍,黑夜潜入,在黑色的丛林里盘踞不退,提醒我时时记得简媜的劝诫:中年的好处是懂得清仓,扔戏服般将过期梦想、浮夸人事剔除出局,心甘情愿地迁入自己的象牙小塔,把仅剩的梦孵出来。所以,上半年,当学校要派一名老师去四川青川支教时,我也只是在心动之中诉说一下自己想去的愿望,却没有真正打点行装只身前往的勇气。 当我问及她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时,她一脸坦然地说,我不是任何一个组织派遣的,而是自己主动联系过来的,所以,在这里没有一定的期限。而且,我觉得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学生都纯得很呢。 我不敢再问,除了对她的敬意,我还能够说什么呢?尽管,作为女人,很想再问一下,呆在这个遥远偏僻的地方,她如何解决个人问题,如何拥有一个自己的家。然而,在她澄澈清明的目光和坦荡无垠的心胸之下,我若老想着如此世俗的问题,恐怕,也是对她的一种亵渎吧。 亭子里,孩子们还在欢欢喜喜地制作着他们的手工作品,使得一旁的高佐羡慕不已;操场上,几个活泼的男生正在打篮球,灵动的身子如欢快的小鹿。而简陋的厨房内,徐老师已经烧完了菜,边与我们交谈边透过窗棂注视着这一切,目光柔和如泸沽湖里泛着微波的水流。 在埃克絮佩里的笔下,小王子深信,在沙漠之中的某一个地方,一定深藏着一口井,而这,正是使沙漠如此美丽的原因。于是,他们一路跋涉,辛苦寻求,终于来到了井边。“你听到了吗”,小王子说,“咱们俩把这口井给叫醒了,它现在还在唱歌呢。”“因为辘轳和绳子,使得你让我喝的水有如音乐一般。它是如此甜美。”享受过井水滋味的小王子又说。 那么,伫立在偏僻落后的高原上的这一座希望小学,是否,也是一口会唱歌的井呢?不追寻,不走近,它很难被发现。但是,当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弥漫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时,它也便开始了不朽的歌唱。而这些不远万里,让自己的梦想在这片贫穷落后的地方飞扬的希望工程的志愿者们,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扮演起辘轳和绳子的角色。正是他们的无私奉献,才会让在地底下不息不止汩汩流淌的井水如音乐般甜美,让这块被人遗忘的地方显得如此美丽! 等月亮 夜沁凉如水,但“风轻月依人”的景象并没有出现。浮云脆薄得如清晨的梦,一不小心,便会被星星的耳语揉碎。那些高悬于天穹的夜的精灵,正络绎不绝地赶往泸沽湖的上空,载歌载舞,以他们柔和的金线为馈赠,让湖水摇曳生辉。无风,水面上依然波光粼粼,如少女的笑纹,打破了夜的依稀与苍茫。湖光山色,明媚而清新。 坐在湖岸的一块木板上,我们四人,在等月亮。 尽管知道,月明星稀是科学常识。今夜,星空灿烂,月亮,怕是要辜负了夜的盛情邀约,把璀璨的舞台让给这些从更为遥远的地方不请自来的客人。可是,对苏子的《前赤壁赋》耳熟能详的我们,在这异乡浩渺的湖畔,面对青山隐隐水迢迢的美景,多想亲眼看着如盘的圆月缓缓从青山的后面盈盈而出,粲然而来。然后,高吟着“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在无尽的想象中,让自己成为遗世独立的仙者,随着月亮飘然而去。 然而,我们的梦想几乎没有实现的可能。星星越聚越多,自在悠然地停留在我们的头顶,毫不吝啬地把它们的澄澈清明与我们共享。于是,满身的世俗尘埃,被无尽的星光,涤荡一空。月亮的有无,似乎已不重要,在满天的星子下,在满目的柔和中,静静地度一个异乡的夜,未必不是一种诗意。 丽伟打开手机里的音乐,叶芝的《Downbythesallygarden》在宁静的湖边飘荡。 在前面的柳园,我与爱人相会,她从那里走过,两足娇小,雪白生辉。她嘱我轻轻松松相爱,像树枝上新叶吐翠;她的话我没有放在心上,只因太过年轻愚昧。站在河边的一片田野,我与爱人互相面对,她搭着我斜依的肩膀,雪白的纤手令人沉醉。她嘱我平平静静生活,像河堰上的青草把季节跟随。只因太过年轻愚昧,到如今只落得满面泪水。 悠扬抒怀的乐曲,在浩渺的水域之上飘扬,美丽而又伤感。那些与年轻息息相关的记忆,就在弥漫着忧郁气息的抒情诗中,如午夜的星辰,泛着幽幽的光。“只因太过年轻愚昧”,所以,蓦然回首人生之路,我们只能发出昆德拉式的感慨:人的一生,就在我们一无所知的年代被决定了。可是,若生活的丛林里,我们一直具备着智者的清醒,也许,我们的青春早就剥落无遗了。人生的旅途中,我们终究会经历一些错误,留下一些遗憾。唯有如此,蓦然回首间,我们才能享受到忧伤的美丽。 沉浸在悠悠的乐音悠悠的水流悠悠的远山共同营造出的无边的静谧和无边的追忆中,我们默然无语。许是不忍破坏我们悠悠的思绪,不经意之间,星星们也已隐藏起来它们的踪迹。不由自主地,我们的目光一起投向东山之上,但见月亮如羞涩的新娘,在夜云的催促之下,半推半就,欲出又隐,隐而又出。撩拨得我们刚刚按捺下去的期盼又蠢蠢欲动。“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丽伟和月慧不约而同地齐背出来,羞得月亮又躲进了云层。 然而月影的倏忽一现,终究给了我们不少的希望。围紧了厚实的披肩,在夜色渐浓的凉意中,我们,怀着美人鱼期待梦中王子出现般的虔诚,在翘首期盼之中,等待着月华的普照。 也许,我们的诚意感动了山那边的月亮,她终于动了恻隐之心,从东山之巅冉冉上升,把她那绝世的风华,展露无遗。主宰黑的神灵,抵挡不住她的清辉,逃之夭夭。天地霎时又是一片澄明。风,也为月的出场拍手喝彩。“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明月清风,这苏子笔下造物主赐予的无尽的宝藏,终究在我们的殷殷期盼之中,款款而来。而此刻,真正拥有闲者心境的我们,也就,当仁不让地成了江山风月的主人。 月亮,在湖的中央飘荡。若是千年之前的诗人在此,定要再一次把他的手伸向清凉的水面,“掬水月在手”了。可惜,这样的美,往往不可久得。不多久,月亮便毫不留情地悄然隐退,再度把无尽的苍凉,留给这无边的黑夜。 天上的月亮走了,心中的月亮,却成了我们永恒的追忆。因为,在遥远的泸沽湖,夜未央,等月亮,也是与往昔相会,与自然交融,与诗人邂逅。忧伤或者欢喜,都是一种美丽! 向青草更青处漫溯 暮烟幂幂锁村坞,一叶扁舟横野渡。黄昏时的泸沽湖,静谧、纯净而又有着无穷的诱惑力。远山,静水,木舟,构成了一幅古朴的写意画。若能够在满天的星子下身临其境地体验一回“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感觉,岂不美哉?于是,在一位摩梭船夫的带领下,我们便开始了“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的旅程。 木浆与岩石只是轻轻一碰,船与岸的距离便渐渐拉长。那些精致玲珑的小木屋,在黄晕的灯光的笼罩下,朦胧成若有若无的暗影,继而缓缓淡出了我们的视线。 天上的星星盈盈而出,款款而来,把一袭柔光织成的纱丽,轻轻披在湖面上。于是,那些萍聚着的白色小花,在妩媚的星光中,愈见清晰。它们弱质纤姿,惹人爱怜。紧随它们一起漂浮的,还有游丝般纤细的长长枝条。船夫告诉我们,这是水性杨花。多不雅的名字啊,我不觉皱眉。船夫却对花名的由来津津乐道:它们在花开之后便脱离母体,随着水流东游西荡,就像轻飘的女人。随水飘荡的植物多得很,为什么偏偏给如此淡雅素净的它们取这样暧昧的名字?我仍是为这些洁白的花朵叫屈。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来来往往,奔波劳累,很多时候,并不能确切地知道自己真正在忙些什么,这跟没有根系的这些水花又有什么区别?何况,换一种角度,从流飘荡、任意东西的悠闲、自然与从容,未尝不是喧嚣尘世中超凡脱俗的一种境界。 我们把它叫做水杨花吧,心有灵犀的丽伟轻轻地说。 仅仅只是去掉一个字,满身的俗气便隐遁而去。 靠近湖中的一座小岛,只见许多水草长出了湖面。这样,我们的小船便真正行进在青草丛中了。只是,肥硕的它们旺盛得如田间的玉米,一点也没有一株草应该具备的纤细和秀气。也因此,它们彻底丧失了“油油的在水底招摇”的诗意。而先前,还没有与它们亲密接触时,夜色弥漫下的它们那隐隐约约婀娜有致的身影是多么的妩媚啊。有时,距离的消弭也就意味着美感的消失。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不能与心目中最美的人或物走得太近。 满载着一船星辉,夜隐去它的黑,把柔媚的光留给了我们。一路驶来,湖水清冽如镜,水面下如坻、如屿、如嵁、如岩的石头,历历可见。它们,经历了风霜雪雨,见证着泸沽湖的过去和现在,也依然,会与泸沽湖的将来荣辱与共。它们坦荡自如,静默无语,以长者的阅历告诉我们,沉默是一种不朽的智慧。而在如此清澈的水流中,我们睁大眼睛,也不曾看到一条游鱼在我们的眼前玩耍嬉戏。水至清则无鱼,未尝不是永恒的真理。 清风拂面,水波荡漾,不觉已是湖中央。偌大的泸沽湖上,只横着我们这一叶扁舟。犹如平铺而开的宣纸上一个不经意的小黑点,一不小心,便会被无尽的虚空吞噬,我们,也成了苍茫湖面上的一个可以被忽略的小点。放眼四望,湖光与星光连成一片,水到尽头天做岸。于是,抵挡不住的浩渺把我们紧紧拥抱。“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置身于广阔无边的湖中央,面对浩瀚的天地,小小的我们,便是名副其实的沧海一粟、须弥一介了。不管人类的内心如何强大,但是,在无边的天宇间,即便我们费尽心机,也始终逃脱不了“渺小”这不可更改的定义。所以,敬畏自然,便是我们别无选择的选择。 一叶扁舟烟波游,杨枝飘零水花瘦。草盛风轻吹残暑,天地浩渺人独孤。夏夜,我们荡舟泸沽湖上,向青草更青处漫溯,也是,向心灵的更深处一路漫溯。 在丽江的柔软时光 对于丽江的向往,最初来源于于丹。记不清那是个什么电视节目了。但是,侃侃而谈的于丹对丽江和读书的描述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在一个灿灿蓝蓝的烈日晴空下,在丽江古城,你背着双肩背包,晃晃荡荡的往古城找一个咖啡馆那么一坐,然后你看着年的大石桥,底下的那个流水哗哗的激流涌荡冲过去,桥头上马帮的布农铃哐啷郎地在风中响着,那个阳光啊,极其奢侈,大把大把地洒在你的书上,然后对着咖啡,看着流光飞逝,你会觉得浪掷浮生,原来这么潇洒。把那个阳光沏进咖啡里,然后把阳光喝下去,让你自己散在光线中,这是读书最美的境界。”从此知道,在丽江晒太阳,做时间的盗贼,把伴着阳光流水和咖啡的文字收于视线,卷于心海,是人生最大的惬意与自在。 所以,当我打点行装,把少得不能再少的必需品装进那个蓝色的双肩背包时,仍然不忘放进那本简幀的《烟波蓝》。因为,想象中的丽江,除明媚的阳光之外,也会有迷蒙的烟、荡漾的波组合而成的烟波蓝,让人的心灵在水天一色中随意飞翔。 乘着夜车前往丽江的行程中,皓月当空。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圆月,悬于湛蓝的苍穹,如杨贵妃的笑靥,丰满、高贵而典雅。连绵起伏的远山,因着月光的普照,也是顾盼生辉。明月流光共徘徊,影入车窗惊梦回。遥见嫦娥倚桂枝,俯首人间诉相思。在路上,有月亮相伴,尽管会引发思家的惆怅,然而,皎皎明月系于浩浩天宇,跟随你一路前行,远方,也便不会太过遥远。9个小时半梦半醒的夜行,在抬头仰望明月之中,倏忽而过。当一抹丹霞从云间盈盈而出时,我们四人,已置身于涓涓水绕城,冉冉花满院,幽幽石为径,依依木做屋的丽江古城。 到达我们预订的懒人窝客栈时,整个丽江仍然在睡梦之中,包括打理懒人窝的窝妹。紧闭的大门上悬挂着窝主的语录:慵懒知足淡定的生活态度是懒人窝的全部内涵,请品味。简短而又意蕴深长的话语确实值得在红尘深处跌打滚爬的我们咀嚼不已。尽管我们在现实中无法真正拥有“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的慵散,也不一定在每一个时刻都具备知足然后淡定然后幸福的心态。但是,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寸柔软时光中,我们都在身体力行着懒人窝的宣言。 在丽江,我们没有享受到一米阳光从浅浅的檐缝间洒落,悠悠落于心头的理想中的美景。然而,盛夏季节,即便真的阳光普照,我们,怕也不敢去拥抱它们。所以,在阴云和柔雨的陪伴下,我们依然尽情享受着丽江别具一格的风光。 喜欢在薄雾如丝的清晨逛古街。空气稀薄如宁静的小巷,没有多少足音响起。在长满绿苔的青石板上漫步,看清泉在身旁缓缓而流,如水的时光也似乎放慢了脚步。青石黛瓦古木构筑的小屋外,总有枝枝蔓蔓柔柔垂挂,临水照镜。而影入水中,总能与白云、古屋、游鱼的倒影相得益彰,共享着水的澄明。“凿破苍苔地,清泉流古今。游鱼戏镜里,古屋映水中”的景致,处处皆在,时时可见。 在大同小异的古巷中游走,曲里拐弯之中,我们忘却了回去的路。但是,仍然不用担心迷路。地球是圆的,而丽江是方的,无论你走了多少弯路,最终还是能够站在四方街口,定下心来,随便问一下,就可以找到你所要寻找的地方。 也喜欢,在烟雨迷蒙之中,蜗居懒人窝。看书,听雨,赏花。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然而,七月的丽江,仍然姹紫嫣红繁花开遍。一处小小的庭院,也是花红枝绿春意闹。时雨净飞尘,花香暖人心。此时,慵懒地闲坐在庭院里,在霏霏雨丝变为玲珑雨点的时候,翻开那本千里迢迢一路追随的《烟波蓝》,倾听雨落飞檐扣碧瓦的天籁之音,欣赏花接天水吮甘露的明丽之景,偶尔让眼睛游走于简幀笔下纯净轻盈的蓝,所有的繁华被隔绝在外,心底,也是纯粹如蓝。 没有享受到奢华的阳光,但依然拥有湛蓝的天空;没有倾听到哗哗的激流,但依然聆听到小泉与河岸的私语;没有斜倚于咖啡馆的窗前,遥想历史的风云,但依然在书香和花香的交融中享受了一片明媚的蓝。所以,手捧书卷的我尽管没有在丽江达到于丹所说的读书的最美境界,然而,身为浮世尘中客,依然能够在丽江感受到水绕花俏世外闲的情趣,也是不虚此行了。 我在丽江等你 沿着寂寞清冷的青石板小路信步而走,在昏黄的灯影下,我们还是看到了棕黄色的长条形木牌上书写着的几个黑字:我在丽江等你。 木门极其低矮,需要躬身俯背才能安全进入。然而一到里面,才知道“豁然开朗”这个成语并不仅仅只适用于桃花源。四方形的客厅中央,是一个小火炉,有炭火在缓缓地燃烧,一支蜡烛孤独地站立在火炉的边缘地带,放着幽幽的光。整个室内的设计古朴而又浪漫。两位歌手靠墙而坐,宾客闲散地坐在他们周围。我们也寻得几个空位置坐了下来。抬头一看,只见对面的墙壁上粘贴着一块米黄色的布,上面写着“朴素的愿望”几个大字。也许,能够在这样温暖的氛围中,跟素不相识的人们团团围坐,默默地听歌,静静地思考,暂时逃离现实的一切,在异乡度一个柔软的夜,也是每个人无意识中的一个朴素的愿望吧。不管生活是美好还是忧郁,偶尔的逃离,总是人们内心深处的莫名向往。何况,在悠悠的歌声中,时间静默,心灵的光影却不断拉长。什么也不需说,但什么都可以想,抑或,什么都不用想,让内心真正处于一种任真自由的状态,不能不说是一种美好。 在悠扬清越的吉他声的伴奏下,一个小伙子用忧郁低沉的声音在演唱。感伤而深沉的乐音给寂寞的夜晚披上了一条更为寂寞的绒毯。所有的一切,也便被无尽的寂寞伤感裹挟。尽管我们身处红尘,在人群中穿梭辗转,但是,孤独感依然存在。就像李志在《梵高先生》里所唱:不管你拥有什么,我们生来就是孤独。“不要等我回来,我已迷失在欲望之海。当我穿过这繁华的城市,我忘记了为什么而来。”那个叫小植的十七岁歌手用略带磁性的声音低低吟唱,如一个行吟诗人。旁边的傈僳族小伙阿布敲着手鼓为他伴奏,偶尔也加入演唱,两人的配合相得益彰,很有感染力。听着这样的歌词,情不自禁地,我的目光再一次定格在墙壁上的“朴素的愿望”几个大字上。欲望之心一旦膨胀,又如何能够坚守内心的平和与安宁?穿行在繁华都市,迷失在欲望之海的人,终究是无法实现朴素的愿望的。他们在繁弦急管之中迷失自己,忘却了自己最初的梦。最后只能用漂泊诗人纪伯伦的诗歌来表达自己的感慨: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以致于我们忘了为什么而来。 忧伤的乐音一直在酒吧的夜空飘荡,陶醉了在座的所有宾客。大家都不说话,只是凝神倾听,只是沉迷回味,只是享受着这种富有隐秘力量和无限美感的忧伤。 一曲终了,满座宾客仍然沉浸在无尽的寂寞伤感之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甚至,忘记了鼓掌,直到他们又开始演唱。“坐在石板路上光着脚丫晒太阳,在丽江开一间小店,你做老板娘我做老板。”这样的柔软生活,是多少人的向往,可又有几个人,能够拥有放弃一切的勇气,真正听从心灵的呼唤,来到陌生的地方和真心相爱的人儿共度田园牧歌式的好时光呢?在这个星球上,太多的人过着的,仍然是小王子遇到的那个点灯人一样的循规蹈矩的生活。即便这样的日子枯燥乏味,庸常得让人倦怠。而像鼓浪屿的那个出名的咖啡馆---花时间的主人Air夫妇这样浪漫而唯美的故事,在寻常人眼里,是少有的现实中的童话。但是,在疾驰迅奔的生活的缝隙中,偶尔有那么一次机会,置身于丽江优雅的酒吧,静静地听几曲或温情或伤感的原创歌曲,也是人生难得的享受了。 于是,记住了“我在丽江等你”这个酒吧,记住了几个年轻的以漂泊者身份出现的落寞歌手,记住了这个静静地听歌,静静地畅想一切的似水如月的夜晚。 最后的旅程 最美的风景,总是要历经千辛万苦才能追寻得到。出发前,四川的稻城,这个被称为最后的香格里拉的触手可及蓝天的地方,是我最大的期待,也是我们一路跋涉努力追寻的最高目标。然而,当我踏上平均海拔米的位于迪庆藏族自治州的中甸时,骑马走古道,一路颠簸;骑车环湖游,耗尽体力,外加舟车劳顿,睡眠不足带来的结果就是感冒的不请自来。在这个平均气温18度的高原上,尽管我已经用羊毛衫披肩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然而,哈欠鼻涕眼泪接踵而至。夜里盖两床被子还瑟瑟发抖。身体不适的时候,思家的情绪如迢迢丽江水,潺潺流不息。对女儿的思念,在与日俱增之中更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境地。旅游也要趁早啊,心无牵挂,身强力壮,才能永无止尽地行走下去。而我,人到中年,心有所牵,精力不够,行走稻城,也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何况,丽微也已打道回府,亦使我军心动摇。行于所能行,止于当止时,生怕成为同伴负担的我,毅然决然地定下了回程的机票。于是,这块属于云南的香格里拉,便成了我此次旅游的终点站。而普达措国家森林公园,又成了我在香格里拉的最后一程。 香格里拉,藏语“心中的日月”之意。日月同时出现,是《无极》中英雄和美人重逢的必要条件,是童话般美好而现实中难得一见的情境。而普达措,这块被称为“普渡众生到达理想境界”的地方,是落于人间的仙境,日月时时同在。飞翔的雄鹰,闲游的牦牛,千年的古树,书写着日的雄壮;而迷蒙的云雾,澄明的湖水,粲然的小花,却写尽了月的温柔。一切都是如此和谐有致,置身于此,美丽、安然、飘逸、悠远、宁静、清明等美好的词汇都会齐聚于心。 沿着悠长的栈道前行,远方,是连绵的山,起伏的岭;近处,是丰茂的草,悠然的花。高空,是湛蓝的天,雪白的云;湖面,是清澈的水,粼粼的波。俯视清水波,仰望碧云天,远山美如黛,花香扑鼻来。放眼任何一个点,都是美不胜收的风景线。 普达措公园的第一道风景,便是波光荡漾的署都湖。它如一颗蓝色的夜明珠,镶嵌在树木花草原野之间,与天空深情对望。湖的尽头,白云碧水,相携相依,缠缠绵绵。若在此地唱一曲《云水谣》,定然不会有陈秋水和王碧云的隔一条海峡,人在天涯,生死不能相依的黯然悲音吧。湖里的每一滴水,都是自然给予人类的馈赠,澄澈清明得如婴儿的眼睛。 走过署都湖,便是中甸草原。最先映入我的眼帘并让我惊叹不已的,就是那宽阔的原野上埋头吃草的牦牛。它们肥硕健壮,但又温柔乖巧。没有哞哞嚎叫,没有抬头观望,只是,那么细致而又执着地寻觅着自己的食粮。或者,与草地上茂盛的小花儿卿卿我我。游人的来来往往,它们视而不见;外界的喧嚣浮躁,它们闻若未闻。不由得,便想起那个多情的女子阿朱对她的萧大哥的承诺:你驰马打猎,我便放牛放羊,中原武林的恩怨荣辱,从此不再过问。想必,那雁门关外,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幸福,在中甸广阔而美丽的原野上,也定是伸手可及吧。 正徜徉在田园牧歌式的美景中,突然看见有两只松鼠在栈桥上嬉戏玩乐,如炬的目光还不忘向四周环顾,未待我们走进,便以电光火石般的速度窜上了道旁的树枝,毛茸茸的长尾在树上书写着起伏的乐谱。第一次看到松鼠在眼前蹦跳不止的我们惊喜不已,赶紧放慢脚步。许是已觉察到我们并无冒犯的意思,不一会儿,它们再次跳回栈桥上,旁若无人地追逐打闹。 到达碧塔海时,阳光普照。沿途郁郁葱葱的绿树,依然阻挡不了它们的肆意倾泻。在万道金光的渲染下,碧塔海上空的一朵朵云彩,也像踱了金,欢腾一片。两岸栗树成毡,鲜花怒放。伫立于栈桥,一边是水,一边是草甸。水边有层层密布的树林,似忠诚的卫士,日夜不休地立于湖岸,与绿得发光的湖水生死相依。而右边的草甸,一望无际,绿意盎然。茂密的草丛中有无数细小的花枝亭亭而立,每一株柔枝上,悬挂着几朵状如铃铛的紫色小花,它们团团下垂,以一颗感恩的心灵俯视着给予它养分的草甸。偶有几朵呈星星状的小黄花儿,也在淡淡地开放,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烁烁。它们,夹在满眼的绿和无数的紫中,点染出五色昳丽的风光,为这一片广袤的草甸,增加了不少的情趣。 沿着栈道不断前行,眼睛直视着如镜的水面,却分不出碧塔海和署都湖的区别。一样的水波粼粼,一样的澄澈清明,一样的浩瀚无垠,一样的静谧安详。然而,当我们走过那片不同寻常的水域时,我们才真正了解到碧塔海与众不同的风景。那些枯死的树木,有的盘错相交,有的孓然独立。历经了绵长岁月无止无息的侵蚀,它们已是伤痕累累。时光的刻刀在它们的枝干上凿出千疮百孔,它们的青春剥落无遗,它们的皮肤焦灼脱落。但是,即便已是躯残肢断,它们仍然屹立于湖边,死而不倒,把强韧和忠贞坚守到底,留给世界独具风格的沧桑之美。 最让人震撼的是,几株残枝断干旁边,有新生的树枝,在慢慢地生长。枝头绿叶飘荡,摇曳在湖光之中,荡漾出别样的美感。老枝和新叶,就这样依依相惜。犹如两个不同的时代跨越岁月的距离在此相遇,那老枝以执着的毅力对抗时间的无情;而新叶,亦以嫣然的绿,宣告对编年的废除。在自然面前,时间的威力荡然无存,而生生死死,并没有一定的界限。 告别普达措,告别香格里拉,我的云南之行就此结束。也许,未曾经历过千辛万苦的我并没有追寻到最美的风景,比如,不能躺在稻城的草甸上与蓝天低语,与白云呢喃;不能攀上梅里雪山的最高处感受“山登绝顶我为峰”的豪放。但是率性而游,尽兴而归,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最美?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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