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子故事
浑身的发热,从膝盖骨到踝关节,大脑已脱离苦海的队列,直接逃缩到一颗等待孵化的蛋壳里,可怜的胃部像是被直接端进了咕咕冒泡的火锅中,那个叫做狐狸夫人的香水弄得大家像是半个钟头内不停挑战各种极限运动一般,是上呼吸道全体成员的眩晕好物,仿佛抽搐的神经变得可视化,正如同受伤蛋壳上的裂痕。太可怕了。 然而我亲爱的,我还记得阳光这样好,风和日丽,树叶虽然已不如夏日炙烤时的那样,至少是我想象中的那样,个个都很狂狷似的带着我们肉眼所看不到的隐形的吸管,不餍足地从阳光那里吸收转化出高饱和的青春绿意,此时秋风或多或少稀释了它们一些猛烈生长的欲望,如今在空中摇曳时它们多了些许的沉静。而我直接来到了冬季,尽管全身地发热,但不妨碍我身体里的时间秘密地前进,似有一只手在时间的尺子上任意地调度,为了叫观众们不要那样迅速地遗忘,或者为了叫已经遗忘的观众们学会记忆,这只手必须时刻工作,并准备好白色的墙面为他们投影,去年春天一棵柳树(因为长长的枝条总是优雅地随风摇摆,被称为春天的舞蹈家)的枝条们罕见地彼此怒气冲冲地扭打在一起,世纪交替的前夜有人默默地在马路上留下一枝行将枯萎的桔梗花… 阳光刺进我眼球内的杆细胞,幽暗的投影因为这束来得更加耀眼的光而中止——我仍回到我的冬季中来了——我在松鼠忙活了大半年的丰盛的粮仓里,在这因为储备而密不透风的狭小的基地里。我感到很开心,或许我只是一粒错过了每一个可以令动物食用果腹的时机而因此未被传播的种子,无意间被松鼠收集,连松鼠也忘记吃我,于是我时间的刻尺一直停驻在我称之为我从未得到发芽的春天的前夕,我挺乐意把它叫做冬天(因为这是我所喜爱的季节)。这一切只是一种猜测。但我的这种动情的猜测,令时间的手也受到感动了似的,为我在我的尺子上留出一大截的空白时间,它老人家把我当成需要随时回归植物大家庭的小种子一样,预先给我留出很多的时间去认识和学习我的各位在森林里、公园里、漂浮在小河或者暴雨天的城市下水道旁的植物兄弟姐妹们,我因此也经常去送别弥留之际的家伙们——它们中有很多在人类的阳台上度过了极其短暂的一生,比我——一颗没发芽的小种子没年长多少。有了这样的经历,有时,我甚至觉得没被埋种在土里似乎也并不赖。谁也不能了解,一颗种子蕴藏着多大的潜能——那种叫时间静止的能力,我在这样的外表下面,不仅松鼠会忘记吃我,连时间的手也会忘记把我的时间刻度调回我回归大家庭的那种理想人生结尾。有一次,我试探性地与它老人家对话,它显然已经老眼昏花得完全不知道我是哪粒一直在等待尝尝破土滋味的种子了——可见在这个地球上,像我这样的种子也太多了!就在这一刻,我又跨物种地感受到了人类的那种情感,名为无奈。而同时我对时间老头那日渐迟钝的脑袋又很快产生了一阵同情——或许这同情中多少掺杂了些来自一粒微不足道的小种子的微辞。这些情感在我认为自己最后一点儿长成一株绿油油的大树的希望破灭时接连地产生(显然带有一些煽情的成分),尽管在这样毫无变化的外表下,我也(不乏创造性地)长成了那副自己会讨厌的样子——我感到,我越来越像人类了。 于是我会浑身的发热,为了营造真实的感觉令自己信服,我会把痛苦具体到某一个器官,某一处关节,乃至某一类普通人类也叫不出名字的细胞。这让我很是得意,尽管这一切是从一种猜测变成一个完全只需想象就可参与的游戏。突然多出来的人类的情感和这些起初只是用来自娱自乐但日渐纯熟 逼真的人类模仿表演,正如同我那从未得到过的泥土里的养分似的——对我来说可并没有多大意义和用处。出于无聊,我想象出一副人的躯体,这是一个说得通的可以消磨这些情感和表演的好理由。我把自己作为一颗种子的所有故事,看过的无论是好的坏的风景,以及我那颇具独创性的对成为一名人类必不可少的知识,全都送给了她。她对松鼠的滴溜溜的眼睛和扫把似的尾巴都表现出极大的出自本能的好奇和喜爱,用她人类的说法叫做对可爱事物的沉迷。但很显然,因为松鼠是我生命最初最常接触的一种动物。有时她也能感受到自己躯体的本质好像只是一片透明的想象,阳光可以来去自如地把她穿透,但大多数时候她对自己是个人类深信不疑,因为我作为她的细胞核,尽可能不让她发现我的存在,她便真实地像一个偶尔喝水会呛着自己的人类那样咳嗽了起来。而我仍处于自己种子一生的最美好的冬季。时间老头已经将我的尺子丢到它的太空事务所一处自己也找不到的角落里任其漂流,如此,便还有许多做不完的游戏等着我去开始,我要和她久久地告别了,另去寻觅一个秘密的天地。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jiegenga.com/jgzz/10619.html
- 上一篇文章: 盘点那些丧心病狂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黑暗料
- 下一篇文章: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