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媜在那篇清晨露水般的《烟波蓝》里写道：我闭眼，感受海洋在胸臆之间喧腾，那澎湃的力量让我紧闭双唇不敢张口，只要一丝缝，我感觉我会吐出一万朵蓝色桔梗，在庸俗的世间上。

于是，桔梗成了言语的隐喻。

有人把内心的酸楚和痛苦发酵成土，桔梗的种子便在那里生长。它的根须攀着器官，叶子和茎环绕血管，而一旦张口，桔梗花就会在嘴中盛放，流露苦涩的香气。

连梦里也有了桔梗，花影在半明半昧的天色里透出珍珠般的光泽。如墨水洇染纸张，靛蓝色的海浪在上面温柔地荡开。

浪轻轻卷起愁思，化作正向外舒展的花瓣，一层一层，一朵，一束，一簇，然后就有了一片花海。

桔梗，成了语言。

01

“爱它的本质，然后，放弃它”

电影TheHours（译作《时时刻刻》），讲述了身处不同时代的三位女性：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家庭主妇劳拉·布朗、女同性恋克拉丽萨·沃甘，因小说《达洛维夫人》而联系在了一起。

弗吉尼亚·伍尔芙感性、敏锐甚至有点神经质，她生活在一个中产家庭，几乎应有尽有，丈夫也很体贴；但她却时常感到压抑：小镇太过安宁，生活又沉闷无趣，似乎“在安静中逐渐变得麻木”。

所以她开始创作《达洛维夫人》，写一个渴望自由而不得，在彷徨和恐慌中苦苦挣扎，却最终选择了妥协的女人。

伍尔芙将自己所感受到的生活的刺痛全数写进小说，她为达洛维夫人安排了一个稳妥而圆满的结局，却在现实中，始终拒绝放弃体验生活本质的权利。

“亲爱的，要永远地直面人生，了解它的真谛，爱它的本质，然后，放弃它。”

02

“只有我自己才明白我面对的黑暗”

布朗夫人是读《达洛维夫人》的人，她过着优越的生活，家庭美满，但就像蝴蝶并不满足于只拥有一对漂亮的翅膀，她还向往飞翔。

她在书中仿佛看到自己灵魂的某个片段：挣扎，彷徨，深陷在温和的痛苦之中。

犹如置身在黑暗里，浪潮涌来。一个人的身体究竟有多少重量，才能刚好被水托起而不是吞没？一个人究竟要走向哪里，才能是解脱而不是逃避？

直到最后，布朗夫人才找到了答案：当你别无选择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你能承受多少。

想要真正的活着，就应该在认清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它，而不是后悔从前的决定。

03

“我要面对的是动荡和不安，

那才是我的内心的愿望和我的本性”

“小说里为什么一定要有人死去？”伍尔芙的丈夫问她。

“为了对比。为了让活着的人更懂得珍惜。”

“那谁会死？”他继续问道。

“诗人，那些心怀梦想的人。”

克拉丽萨·沃甘是另一个时空里的达洛维夫人。而她的诗人，叫理查德。

在电影里，有一段富于韵律的旁白：

Shewouldbuytheflowersherself.Inasingleday.Justoneday.Andinthatday...Herwholelife.（她要自己买花。在某一天，就在那一天，恰恰是那一天，即是她的一生。）

镜头扫过正在沉思的伍尔芙、正在阅读的布朗夫人，以及捧着一束鲜花正搭乘老式电梯去看望好友的沃甘。电梯井里漆黑一片，只是隐约中能看到微弱的光线正落在花束上。

好友理查德是个才华横溢的作家，却也是个生活难以自理的艾滋病患者，多年由她照料。而沃甘捧着鲜花来的这一天，她正要为理查德举行一个派对，庆祝他的作品获奖。

“他们颁奖给我，是因为认为我勇敢地面对了苦难，但事实上，我只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说这话的理查德正在衰老，他的皮肤变得松弛干燥，时而出现幻觉。

他拄着拐杖坐下，盯着沃甘，浅蓝色的眼珠子里似乎有一场风暴正在袭来。

“我想我一直苟且地活着只是为了取悦你”。

沃甘的爱像一个多面体，她爱自己的同性伴侣，爱女儿（没有“父亲”，只是精子提供者），内心深处又藏了一份对理查德的爱。

在这部女性主义影片里，沃甘或许是最纯粹的角色，因为她最复杂，也最完整——她纯净的爱覆盖了不同的性别、不同的年龄，和不同的人生阶段。

她是伍尔芙、布朗和达洛维夫人的融合：敏感、独立、能够看透真实生活的本质。

伍尔芙/布朗/沃甘

有人说：伍尔芙、布朗、沃甘，她们不仅是“作者、读者、人物”的三重角度，而且还是“启蒙者、反叛者、回归者”内在主题的投射。

如果以一个更高的视角去看《时时刻刻》，会发现电影谈及的远远多于情爱和狭隘理解中的女性主义，它